又坐了一天车回到家,早已是夜色沉沉。
杜文秀只觉身上似要散了架一般。
杜文婵忙上前接过孩子,言说不知她们何时才回,只烧好了热水让她们先洗去一路风尘。
自己哄睡了孩子自去做饭。
阿洛掩不住一脸疲惫,却还强撑着要杜文秀先洗,自家下厨做饭去。
却被杜文婵一顿抢白,这才息了鼓,歪到床上先歇着。
“如果以后总是这般忙碌,不如还是找个小丫头过来帮忙才好。”
杜文秀泡了澡,才觉得回了魂,一边绞着头发,坐在厨房与杜文婵商量。
“可不是,月娘姐姐不在家,又添了孩子,每日里比之先前倒是格外忙些。”
杜文秀微微笑着,说道:“主要咱们的生意如今也做得大,以后只有更忙,不如早做打算。”
“不拘是买是雇,总要先有个人在家好生教导着,忙时才能派上用场。”
这个杜文婵倒是仔细想过,如今新帝才登基,别看东兴县日子过得好,其它临近的县域里头卖儿卖女早成风尚。
穷兵黩武,古有所戒。
这还是自各地发起兵变,到宁王登基,满打满算还不到一年时间,若是再长些时候,只怕百姓更没得好光景。
“听说武安县那边儿的人市上近些日子十分热闹,下回再去那边送货,不如叫王大哥多多留意就是。”
杜文婵这般建议,杜文秀累得脑子也转不动,只点头应是。
匆忙做了些子简单吃食用过,几人皆都是在那床上倒头便睡。
直到次日,才想起来与玉兰那边报个平安。
“昨夜便有陈家人来报信,说是已经平安回来了,我想着你们一路劳累,便没有过来打扰。”
玉兰一大早便跑了过来,关切地问这一趟的结果如何。
待听得那往来西域的商人竟是自己一个村儿的吕三桂,不由感慨万千。
“当时还是他先跑哩,我才动了这个心思。与其在那个没有亲人的家里被卖,不如出去挣扎出一条命来。”
杜文秀没想到玉兰竟是因着吕三桂兄弟的举动,才动了离家出走的心思。
“当时他们是因着犯了案,怎么就触动了你的心思呢?”不由奇怪问道。
玉兰舒了口气,才与她说起当初。
“那时节她瞧着我越发的不顺眼,不管是坐是卧,便是在她面前喘气儿都是错哩。”
她倔强的不肯再称吕氏为母亲。
“那日她拿着姐姐和爹死了赔的银钱,这里瞧瞧,那里探探,不知道藏到哪里才放心。我都躲到门口,也免不得她一直防备着。”
“后来她出得门去,许久不回。小虎哭着要找娘,我便哄着他出去。”
玉兰的眼帘下垂,神色落寞。
以前的事情,着实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傍夜昏暗,我与小虎溜着墙边儿走得一时,便听到她似是与舅母在说,说什么越是不堪的地方儿,越是给的价儿高。”
“她说......她说,自当是没生过我这么个女儿,也要为着儿子和自己的以后打算......”
玉兰吸了一下鼻子,抬手抹着泪。
“我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卖我得来的那点子银子,能让她有多好的以后。”
纵是经历过再多复杂,亲人带来的伤害却还是让她无法释怀。
“三桂哥去你家的那天夜里,其实我正好起夜,听见动静儿过去,正看见方海哥给三桂哥塞银子......”
“第二天,便闹出了二顺哥家的案子,我才明白夜里一幕缘起何事。”
“我知道你们两口子都是善心人,这才厚着脸皮张了口问嫂子借银子......”
杜文秀实实没想到,这个中隐情还一环扣着一环,不由叹道:
“你也是傻,得亏当时我手上还有几块儿碎银,若是没有,你又待如何?”
玉兰自嘲一笑,摇头道:“若是没有,我也不会怪得嫂子。是生是死,是我的命。”
“反正我不会留在那家里,舍了自己让她拿我换钱。大不了就死在外头,也要让她人财两空才是。”
“瞧我,都过去的事儿了,还说起来就哭,让嫂子笑话。”
玉兰泪中带着笑,用帕子在白嫩如初的小脸儿上拂了几下,颇有几分不好意思说道。
杜文秀摇摇头,没说话。
不管再说什么,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
吕氏现在人也没了,人死债消,还与她置什么气。
“都过去了,别再想它,过好往后的日子才是正经。”
玉兰点点头:“嫂子说的是。现在我与毕存在一块儿,虽不是八抬大轿进的门,也正经去官府立了婚书。”
“家里人也尊我是当家太太,知晓我以前的事儿的,都被他远远的遣散了,说是给了许多银钱,这辈子都不会再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