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明月高悬。
银辉肆意倾洒在浔阳城内的一座闺楼上。
三楼一扇半掩的窗户前,有小女郎呆了许久。
这枚姻缘红签,是当初谢家姐姐去东林寺参加姻缘庙会,替她顺手求来的。
一直束之高阁,今日才拨云见日,给出一记当头棒喝。
离裹儿一手握签纸,一手捂了下烫呼呼的脸蛋,深呼吸了一口气。
“假签,绝对是假签。”
霎那间,她十分用力的点头,小手攥紧竹签与签纸,匆忙将其揉成皱巴巴的一团,迅速丢进旁边的一只纸篓。
梅花妆小女郎晕红小脸上露出愠色,在窗前空空徘徊一圈,忍不住看了一眼半掩窗户外、天际的那一轮“明明如月”。
“荒谬,简直荒谬透顶……”
离裹儿手忙脚乱的关闭窗户,将明月挡在外面,似是不看就不会有。
她跑去将这本大部头还原回书架上的位置,步履略显慌乱的返回里屋闺榻,仅丢下一句薄怒呢喃:
“这东林寺的和尚不好好供奉佛祖,净整这些有的没的,成天骗无知小娘的钱,呵,休想骗到本公主……”
少顷,从外面看来,这位浔阳王府小公主殿下的楼中闺房烛光熄灭。
再次恢复深夜的漆黑寂静。
仅有一些悉悉索索的细碎声响不时发出。
似是娇躯翻转,牵动起被褥的摩擦声音。
窗外,一轮孤月,静悄悄的……
月落日升,天光破开拂晓。
翌日清晨,彩绶与一众丫鬟端捧洗漱用品登楼,进入闺房。
彩绶悄悄打了个哈欠,有点睡眼惺忪。
“小姐醒这么早吗,唔,要洗脸打扮了,小姐上午约好了,要与夫人一起去城外拜佛烧香哩。”
“嗯。”
里屋传来一声稍显弱气的女子鼻音。
揉睡眼的彩绶,隐隐感觉自家小姐今日起床的状态有一点不对劲。
难道是来癸水了,可她记得每月并不是现在这几天啊,红糖姜茶都还没开始准备呢。
不等多问,包子脸小侍女经过窗边,忽然看见一只纸篓倒地,里面的碎纸杂物倒倾一地都是。
彩绶没有多想的蹲下,两手合拢,将碎纸团舀回纸篓。
这时,离裹儿起床了,她一袭有些起皱的月白色睡裙,走出里屋。
离裹儿经过彩绶与倒地纸篓的身边,目不斜视,没看纸篓。
她一张略带黑眼圈的俏脸,紧紧绷着,似是有起床气,走出房门,去往外屋梳妆打扮。
起床气小公主的身后,包子脸小侍女正在乖巧整理的倒地纸篓之中。
丝毫不见某团皱巴巴红签纸的影子。
某位小公主昨夜嘴中冷声批判不作效的“假签”,也不知何去。
约莫一个时辰后。
离裹儿梳妆打扮完毕,一袭浅绿色的束腰长裙,冷淡清雅。
只是铜镜中的这一张俏脸,往日习惯的接近素颜的淡妆,特意化浓了点,特别是眼袋部位。
俄顷,她带着彩绶等丫鬟们出门。
一行人走出闺楼,正好经过门前斜靠的三柄新伞。
彩绶等丫鬟不禁侧目。
“不准动。”
走在最前方的离裹儿,突然头不回的开口。
“是,小姐。”
彩绶等丫鬟们赶忙小鸡啄米似点头。
她们悄悄等了会儿,小姐没有解释,但也无人敢多问了。
前方那一袭长裙的绝美倩影,脚步走的更快了些,逃似的。
……
欧阳戎近日,深夜前去浔阳王府的次数,频繁了一些。
主要是每日白天,各方来使送礼,接触离闲。
欧阳戎怕他说错话,需要亲自过问一番,参谋参谋。
顺便分析下各方势力,对浔阳王府的态度与行动。
除此之外,前些日子有过一面之缘的越子昂,让欧阳戎心中稍不放心。
此子性格与主张,太过刚烈极端。
放在往日,他可能一笑置之,
可眼下正处关键时刻,万不能让越子昂这种门客,影响了离闲与离大郎,
带偏众人进城之前原定的静等局势、岿然不动的轨道。
也不怪欧阳戎生出如此警惕,主要是太了解离闲父子了。
二人耳根子软,对于亲信,容易偏听。
特别是离闲,大郎倒还稍微好些,有些自己的主见,而离伯父,是真的“性柔软弱”。
亲信,亲信,经常亲,才能信。
欧阳戎只好常来,维持住所谓的“苏府旧人”的核心地位。
没错,当下,欧阳戎、袁老先生、管家顺伯等一起在龙城县共患难过的故人。
眼下在四方士人投靠、快速扩张的浔阳王府中,被后来的门客幕僚们暗地里称呼为“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