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从大暑往后,一路到了农历七月初六。
孟时六月底跟老妈去外婆那里待了几天,然后又跑回夭山窝着了。
也许是童年在这边度过,又或许是从四九城回来就直接到了这里。
孟时感觉自己在夭山这个小村子待着,比外婆家住的知鹭岛这样的海边旅游地,还有阳江那样的小县城,都要舒服很多。
他白天拿着个相机,和刘夏他们几个小孩在村里到处跑。
晚上就和良载阿公,一起在院子里的丝瓜架边上纳凉。
小日子过的慢慢悠悠,很生活……好吧,过的很咸鱼。
而且是那种挂在海边竹竿上,即便下雨了也没人收,有太阳就再晒干,没太阳就发霉的废咸鱼。
废咸鱼的外在表现就是,从刘升水那里回来直到现在,除了把“猛男新宝岛”发给萧觉之外,一个视频都没有更新。
苦夏日长。
晚上七点多,隐约还有点光亮,影影绰绰的把院子照了一个朦胧。
孟时从老宅里拉了一根插线板到院子里,又把电视搬出来,放在石磨盘子上面。
石磨的架子早没了,孟时把两片青色的磨石洗了洗,叠在一起,电视放在上面虽然有些低,但也凑活。
电视是老式的显像管电视,有一个长长的大尾巴,上面没有安装机顶盒。
孟时熟练的把一口“锅”架到丝瓜架上面,然后让天线对着北边。
这“锅”是陈竹峰好些年前买的。
那时候村里取消有线闭路电视,改装机顶盒。
一户人家初装费要几百,不仅每个房间都需要单独买一个机顶盒,而且每年要两百左右的信号费。
于是就有人卖起了这种“卫星电视接收器”,一个几十块钱,号称能用一辈子,于是陈竹峰给老宅整了一个。
这东西因为形状大小和炒菜锅差不多,村里就俗称为“电视锅”。
不过,“锅”真不好用,信号不稳定,能看的台也不多。
特别是南方雨水多,每年都有台风,就更艹蛋了,所以流行没一段时间就没人用了。
现在架在丝瓜架上的这个“锅”,是孟时从老宅的杂物间里找到的。
天线方向对了,勉强能接收到国家电视台和本省的几个频道。
频道不多,但也够用了。
良载阿公躺在摇椅上,人老了骨架缩了,显得很单薄。
孟时搬个竹制的小交椅,手里拿个蒲扇,在他边上待着。
俩人中间摆了一张小板凳,上面放着一盘子花生,还有几块切成圆圈的“松瓜”。
花生和瓜是大伯家地里刚收的,都没做什么处理,花生洗干净了外壳的泥,瓜也只是洗了一下,连皮都没有去。
国家电视台第十一频道,今晚放的是秦腔传统戏“铡美案”,白江波先生唱的包拯,大前天刚放过,又重播了。
不过,良载阿公和孟时老少俩都挺爱看。
戏这个东西,特别是名角的经典戏,看进去了,翻来覆去的嚼也不腻。
电视里陈世美一袭红蟒袍,摇着折扇,亮相,威风凛凛官架十足,眉眼之间志得意满:
“适才间我在金銮殿,万岁驾前去问安,同公主又到后宫院,太后一见笑开颜,我是当朝驸马爵位显,文武百官谁敢参,行来宫门下车辇,大摇大摆转回还。”
阿嫲刚从小姑那里回来的那几天,晚上还陪着看一会,后来看两人相处的挺好,就不来了。
她耳朵不好,爷俩要和她聊几句要用喊的,她听着还要连蒙带猜,怪累,索性就早早到屋里睡了。
一开始在院里看电视的时候,鱼还搬个小板凳跑过来凑热闹。
但一天天的净是看戏,鱼也不来了。
不过,这真不能怪她。
不说别的,就陈世美刚刚开场那几句唱,就足有五分钟。
这功夫都够刷几个短视频了,谁家孩子顶的住啊。
于是几天下来,晚上这院里就剩孟时和良载公俩人了。
这爷俩,一个九十多,一个二十出头。
年纪差比一个新众国还长,但相处的很和谐。
良载阿公躺在摇椅上,头微微的摇,手指跟着鼓点轻轻的敲着躺椅的扶手,说道:“明天是七夕,初八就是立秋了,知道暑气什么时候散吗?”
孟时在阿公的“逼迫”下,硬是放弃了手机万年历,跟着学了一手用手指关节推算“天干地支”,也就是俗称的“点算”。
暑气什么时候散?这是一个很浅显的问题,答一个“处暑”就行。
不过孟时这么回答一定不过关,于是只能很神棍的伸出大拇指,开始算今年的“三伏天”。
三伏天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初伏和末伏都是固定的十天。
而根据每年“入伏”的时间不同,“中伏”的长短分为十天和二十天。
孟时用“干支纪日法”算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