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裂开的镜子。
他看着镜子里好像有无数的自己,把头栽到一盆冷水里,一串气泡咕噜噜的拥了上来。
孙丽穿着白色的吊带,从后面抱着吴青,把脸贴在他的背上,用力,好像要把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为什么?”
吴青把头从脸盆上抬起来,抓着孙丽的胳膊,(病态):“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有了bing毒,还要什么为什么?”
……
18、家、日、内
吴青疯了一样拉扯卧室里梳妆台的抽屉。
抽屉外面挂了一把锁。
梳妆台上的瓶子因为晃动掉了下来,没有碎,咕噜噜滚进了床底(里面的花早已枯萎)
张秋菊站在门口,看着吴青,手紧紧的抓着门框,一言不发(心疼、无助)。
吴青的手,脖子青筋暴露着,看着张秋菊(长发遮住眼眉,歇斯底里),“妈!我是你儿子!你要这样对待你的儿子吗?”
“这锁,这锁,是防小偷用的。”
……
孟时一下一下的点着,表情逐渐变的古怪起来。
他一开始本以为《春》是戒毒人员重新面对生活的故事。
但这个故事和剧本里的一句台词一样:人的一生总是先盛后衰,然后一去不回。
吴青的新生活还没开始,却先开始了复吸,他为了钱,变卖家里的东西,偷东西,借钱,让女朋友染毒,逼她出卖肉体……
故事开始于秋天,经过寒冬,结束于春天。
剧本随着天气转冷,越来越压抑。
孟时在脑子想象。
陆成康真正拍的时候,色调一定会随着剧本里的时间,越来越暗,直到最后变成大雪将下未下的阴沉。
孟时看完剧本叹了口气。
陆成康在电话那边问道:“看完了?”
孟时拿着手机在老宅的门槛上坐了下来,语气有点低沉,“看完了。”
陆成康有些期待的问:“怎么想?”
孟时点了根烟,开始抽。
陆成康听到孟时抽烟的声音,于是开始等待,他喜欢思考的人。
陆佳跟过来,在孟时旁边蹲着,她盯着孟时的脸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时抽了半根烟,开口说道:“不能让雪落下来吗?”
陆成康听到孟时的话楞了一下。
孟时从肺里吐出一口烟,自顾自的说道,“剧本压抑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但最后,吴青却在春日的第一缕阳光中跳楼死了,这是什么狗屁结局?”
陆成康没有生气,反而解释到:“这个剧本叫春,万物复苏,而且他的死并不是解脱,也不是……”
孟时打断了他,“那为什么要让他死?为什么非要一个春,为什么不在最冷的时候,把故事结束?”
“在最阴暗的时候,把雪落下来,让吴青被追债的把腿碾碎截肢,把一直想干大事的严峻送进监狱,让孙丽从被逼迫到自愿慢慢沦为毒品下没有羞耻的躯壳,让锁着金首饰的张秋菊真的被偷的一干二净。”
陆成康没有说话,急促的呼吸通过听筒传了出来。
孟时把烟头在门槛上按灭,拿在手里,看着黑漆的烟头,说道:
“不要什么春日里第一缕阳光,不要隐喻,不要希望,就来个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沾毒的吴青就是这场雪,让他把所有的东西都摧毁殆尽,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
陆佳看着孟时语气平和的说着这些吓人的话,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孟时对她耸了耸肩,咧嘴一笑,配上他的小圆头,真真是一个阳光少年。
“你演吗?”电话那边陆成康有些尖的声音已经嘶哑。
孟时脱口而出:“不演。”
然后又说道:“我又不是神经病,干嘛演这种鬼东西。而且这东西,压根过不了审,你还是琢磨《春》吧,哈哈哈。”
陆成康感觉自己跟吃了一口屎一样难受,他现在对《春》一点兴趣都没有!
满脑子都是那场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