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赵明枝交代催请天子御容像,宋景壬面上紧张并无多少缓和。
吕贤章则是仍不放弃,再道:“既有陛下御容像至,殿下何不放心南下?”
“参政不必再做劝说,此事我意已决。”赵明枝平静道,“我只有一问——二位,如若狄贼围城,城中能固守多久?”
“贼子虽有兵力分向我处,毕竟主力指向蔡州,京畿两路也有拦阻,况且城防军中多有壮勇,又有宋准备等诸位勇将在,殿下不必担忧守城之事。”
吕贤章施礼道。
“京中尚剩余两万精兵,另又得新招募城防军,只要狄兵没有大军围城,想来可以抵御一时。”
比起吕贤章,宋景壬的态度显见保守。
“一时是几时?”
“要看城中粮秣、军械情况,再看狄兵人数。”宋景壬才说了几句,就住了嘴,犹豫许久,最后还是道,“这话说来或许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我实在不愿偏瞒殿下。”
他道:“自宣和三年后,一旦贼兵成势,攻城少有不克的,不过时日长短而已,今次殿下问我守城事,如若狄贼果然大军来临……”
吕贤章突然插道:“殿下,贼兵势向蔡州,也有我方援兵……”
他既然开口,宋景壬不便再继续。
不等吕贤章再说,赵明枝已经摇头问道:“如若贼兵攻势并非去往蔡州,而是指向京城呢?”
殿中顿做安静。
吕贤章顿了顿,虽不至于失笑,语气中却是难得地有了几分自信。
“殿下此番着实过虑了。”他道,“由前次得见裴节度分析狄贼动向,臣已然自知弱项,又怎还会固步自封?虽不能尽数学之,也早行遣哨兵向北向东而行,探查狄兵动向,核验各处地方回信有无谎报……”
他先做自述,又道:“今次狄贼动向不仅有各地报送,臣发遣的探哨也陆续消息送回,狄贼的确剑指蔡州。”
赵明枝闻言皱眉。
人人都以为贼兵向蔡州而行,最终意图必定为当今天子,上一回也是如此。
谁知到了最后,狄人不过调虎离山,甚至连假道伐虢都谈不上,来兵不断,破京城如破竹。
“参政既知沿途多有援兵,天子近处更得禁军掩护,狄兵必定半路拦阻,难道狄人不知?而京城与狄兵此时相距,急行军不过几日路程,果真有了意图,抑或转了目标,一旦兵临城下,京城又能如何坚守?”
“臣自以项上头颅守之。”
吕贤章斩钉截铁道。
赵明枝一时无奈,虽不愿讲话说破,也只得再道:“参政头颅于守城又有何益?”
她不再就着对方言语往下说,而是顺势转向宋景壬道:“一朝狄贼攻打京城,不必抵达城下,只要有些微消息传来,城中必定生出无数乱象,即便陛下御容像到了,也只能止住一时,若是抵达稍晚,说不得城门也难进,反出麻烦……”
宋景壬却不同吕贤章,此刻连忙站直身体,郑重问道:“那依殿下之意?”
赵明枝道:“此刻不过假以最坏设想,未必成真,城防军中且先做好准备,等看清狄贼动向再说。”
又道:“实在不幸而言中,一旦有了迹象,城中可示令许出不许进……”
“殿下!”
听到她表态,吕、宋二人齐齐惊呼。
宋景壬道:“此时当做不许进出,否则满城百姓必定一涌而出,无人再肯守城!”
吕贤章也道:“臣知道殿下心善,不愿强逼于民,只是此时如若任由他们随意出城,不仅于守城有害无益,对百姓自身也危险得很,要是半路被狄贼引来攻城。”
狄兵驱赶大晋百姓在前方攻城,叫守城兵士左右为难的事,从前已经发生过太多。
按照赵明枝说法,京城许出不许进,得知消息的百姓慌乱之下,必定出逃。
可老弱病残、拖家带口的两条腿又如何能跑得过兵强马壮的四条腿?
届时被狄贼稍作驱赶,必定就是逃之不能,反成守城累赘,又做贼子帮凶下场。
“慈不掌兵。”宋景壬道,“还请殿下三思。”
赵明枝道:“我也无职权在身,不过自发自言而已,至于听或不听,又如何行事,自是由诸位来定。”
她语气和缓,先退让一步,又道:“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自宣和年间事后,朝廷自行开城,京中损失难计不算,百姓更是死伤无数,经此一桩,如若再有狄兵攻城,衙门还做隐瞒,朝廷法度何在,天家信义何在?”
“何况陛下初才登基……”
赵弘登基不久,本就年龄幼小,容易遭人孩视,要是京中再有这等做法,天下百姓如何看待,不问便知。
“封城锁门,不许进出自然没有错处,只是如此行事,也容易激起城中百姓逆反之心。”
赵明枝再道。
事实上,从前不少城池被攻陷得那样快,除却守城兵少力衰,自然也有百姓将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