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朱元璋父子直接来到内阁与夏元吉等人共同处理国政。
这样的场景在后世的内阁是看不到。
将几份关于淮河决堤的淹没农田地和百姓房屋的工部、户部奏章,处理完毕之后,朱元璋突发奇想地询问。
“诸位爱卿,若朝廷要将天下赋税种归为一条征收,不再收粮食以及具体的实物,那应当用什么来征收?”
朱元璋这么一问,朱标抬起了头。
夏元吉等人从自己的办公位置上面起身。
从松江来的松江府同知,名叫沈立谦,字孟礼,虽只是松江府的副市长级别,但是为官清正,有口皆碑,不迂腐,三十七八岁的年纪,很精神。
而且沈立谦本人就是松江人。
明清的官场,正职知府一般都是外调,防止你在本地拉帮结派;副职同知普遍是本地或者临近知县熬上来的,对本地比较了解,一正一副相辅相成。
沈立谦对这个问题有自己独特的观点,当即回道:“启禀陛下,微臣有奏。”
朱元璋问道,“奏来!”
“陛下,若能将田赋、丁役总合一条,可折合成白银上缴。”
朱元璋和朱标听到他的话,都诧异。
按陈寒的说法,一条鞭法整合所有赋税为一条,折银上交,那是二百来年后的事情,怎么现在就有人提出来了。
当即感兴趣:“说说你为何有这样的想法?”
沈立谦回道:“启奏陛下,臣前几日听夏主事言,天下赋税杂乱无章,故而想到在地方为官之时,听过这类说法。”
朱元璋噢了一声,心道:估计二百年后的一条鞭法也不是平白冒出来的,必然是天下百姓怨言四起,总有聪明人提出这类的好法子,只是朝廷采用了而已。
沈立谦继续说道:“微臣家住松江,在东南为官十数载,看到许多百姓因为官府和朝廷所征用之物太杂,每每缴纳,繁琐至极,百姓们便抱怨。
可不可以将官府和朝廷所收田赋杂役等等,通通都拿银子来上交。
只要把应缴纳田赋、应出多少役力,计算出总的价钱上交便是。
如此既避免在运输途中,民夫押解实物的耗费,又减少官员从中作弊中饱私囊。
当时下官听到这法子也觉得新鲜,心里边也想:若真能如此,对百姓们而言是个好事,对官府而言同样是好事。
地方官府押解赋税上京,主要征用民夫押解,过程当中既要担心耽误时间,又要担心押解途中损坏,迎来上级责难。
而如能折银上交,既利于统计,白银耐磨,也无需担心损坏,岂不两全其美?”
当这個话题一说出来之后,连朱元璋父子都吃惊不小,看起来下边这些做事的人,其实已经看到了征用实物赋税在实际的收取过程当中,官府以及百姓都有各自的担忧。
官府担心押解过程耽误了时间,或者缺斤短两,容易被上级责罚。
百姓们呢,缴纳了这么多赋税,却还要为押解赋税的民夫吃喝拉撒买单,其实变相地又把这一项多出来的杂税扣在了缴纳赋税百姓的头上。
这种杂税的多寡,可就是官员一张嘴了。
他要是贪婪一点,百姓们就得多交几斤粮食上去。
而如果押送的是数目确切的银两的话,官员总不能凭空说:老乡们呐,你们得体谅啊,不是我们当官的多要你们几斤银子,实在是因为押解的民夫的吃银子充饥啊!
押送粮食的话,官员就敢凭空这么说,其实他就是贪污多出来的这些粮食。
朱元璋听到沈立谦这么说,心里面明白,天下聪明人是有的,只是缺乏引导。
一条鞭法这种收税方法,在其他时代或许不叫这个名称而已,但不可能没有人想到。
可是为什么就做不到呢?
就只能说在这个过程当中,有许多的利益既得者在其中使绊子。
所以让这一项看上去很好的政策,一直到了万历朝张居正,看到整个国家赋税制度混乱到一定程度之后,才以国家力量进行推行。
这是到了最后没有任何办法之时才进行的。
朱元璋父子两个吃惊的同时,也是欣喜,大明聪明人不少啊。
朱元璋又问道:“你说说,为何一定要折合成白银来征收?”
这一问沈立谦不敢轻易回答了。
因为这个话说出来,就是犯法。
沈立谦作为一府同知,明知下辖百姓偷偷使用白银,却不阻拦上报,这就是失职。
沈立谦抬起头看向了朱元璋和朱标,父子二人倒是没有铁青脸色,一切正常,于是他大起胆子来说道,“陛下、殿下,近年来宝钞贬值越来越快,加之东南沿海原本商贸发达,有些大买卖人私下里,通常是用白银作为钱币来使用,宝钞使用的反而少。”
这话说出来内阁里面,包括夏元吉等人都捏了一把汗。
从洪武九年开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