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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致生正在把笔记本按顺序一一装箱,离职过渡阶段,他除了要将手头的工作做好收尾与交接外,便没有其他的工作内容了。
今天趁了了不在宿舍,他搬出箱子,开始打包自己的行李。
他的衣物并不多,最占内存的,只有这些他花费数年亲手摘录的工作笔记。
在千佛石窟做了这么多年的修复工作,他大部分时间已经不是一个画家,而是修复师。
他每日重复着机械的清理、缝补和修复工作,甚至在很多时候,他还得撸起袖子,拿起铁锹,一遍遍地铲清积沙,像一个十分廉价的劳动力。
但在这,夜晚的时间,是全部独属于他的。他会将白天里处理过的壁画元素一一提取出来,揣摩、学习、刻画。
不知疲倦,乐不思蜀。
可惜,这样的时光,已经到此为止了。
——
走廊里,奔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缓缓停在了了致生的宿舍门外。
他似有所觉,抬起头,望向门口。
片刻后,房门打开。不出他所料,门外站着的是跑了一路气喘吁吁的了了。
了致生回头看了眼行李箱,没再做徒劳的遮掩。他对了了招了招手,等她走近后,从她的布袋子里拿出那瓶只剩几口的矿泉水,拧开了递给她:“我又不会丢下你,你这么着急地跑回来,是打算兴师问罪?”
了了嗓子干到快冒烟了,她接过水喝得一干二净后,才勉强把气喘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告诉你什么?”了致生把瓶盖拧回去时,握着瓶身,轻捏了捏。瓶身上还残留着一点为数不多的凉意,他心中有了掂量,直言道:“你的小师父告诉你的吧?”
了了还没开始出卖裴河宴,就被了致生猜到了始作俑者。她有那么一瞬间没管理好自己诧异的表情,等看见老了跟个狐狸似的,笑得贼眉鼠眼,她这一路上积攒下来的怒意和不解,顷刻间散了大半。
她直接坐在了下铺的床沿上,双手环胸,兴师问罪道:“这么大的决定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了致生纳闷:“不是你自己说愿意以后跟着我一起生活的?”
了了站着时还算有些高挑,坐下后,几乎是全程抬起头仰视着了致生,简直气势全无。她觉得不对劲,四下看了看,抬起下巴要求他:“你去搬个椅子,坐下说话。”
了致生无奈,依言照做。
他一坐下,重新找回状态和气势的了了,接着质问道:“我答应跟你一起生活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你不要转移话题,避重就轻啊。”
了致生冤枉极了:“是你先答应的以后要跟我一起生活,那我是不是得为你的这个决定做些打算?”
“你的打算就是辞职?”了了声线拔高,不敢置信:“你不是喜欢做壁画修复嘛?为什么要为了我放弃呢?我说过我可以寄宿的,我能照顾好自己,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
他看着眼前这个跟刺猬一样,竖起全身尖刺的女孩,心软得一塌糊涂。
了了这个小孩,在感情上其实很淡漠。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喜欢,或者说,她不喜欢任何人,尤其是他这个父亲。而她在表达自己的不喜欢时,做的最多的就是漠视。
她听话的在每一个烈日炎炎的正午,穿过小半片戈壁沙漠,来给他送午饭;她也从不会计较,他的每个深夜,都在忙碌工作,无暇陪她;就连他偶尔试图给她灌输壁画修复的必要性以及文化传承的重要性时,她也会认真地倾听,尊重他的演讲。
但了致生知道,她表面的乖顺其实就是敷衍。
“我不是不相信你。”了致生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叼在嘴里,但并未点燃。好像做这个动作,只是为了缓解一卡他的紧张或不安。
他又从钱夹里拿出一张被叠了很多道折子的白纸,小心地展开,递给她看——那是她画的,南啻的图腾。
“我和你母亲的婚姻之所以会失败,大部分原因在我。我缺少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和处理问题的能力,是你让我开始反省我这些年的失败和失责。”他眯了下眼睛,继续说道:“有天早上,我从地上捡到了这张图画。它没什么特殊的意义,也没有画得惊为天人,但你给了我一个讯息,你在试图理解我,支持我。”
了致生似乎忘了嘴里的烟并没有点燃,咬了一口后,觉得寡然无味,随手夹在了指间。他凝视着了了,良久,才积攒了足够多的勇气向她承认:“对不起,这些年都是爸爸做得不好,我向你道歉。是我的逃避,才造成了你妈妈的悲剧。”
了了沉默。
她确实埋怨过了致生,在某种程度上,她十分共情连吟枝。她嫁给这个男人,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虽然,问题并不仅出在了致生的身上,但她仍是觉得,老了的行为是推动这一切悲剧的根本原因。
也是他们,让她对婚姻的残酷有无比清晰的认知和抵触。
“当然,我欠你妈妈的更多。”了致生不是不能低头,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