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雀:“蜀州淮陵人。”
富贵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家里有几口人?”
“三口人,有阿娘,有妹妹。”
“哦?她们现在何处?”
兰雀又没有答。
富贵侯皱眉抬头看过去,只见她又如方才一般神色怔怔,成了个锯嘴子的葫芦。
富贵侯今日本就受了气,哪里容得下她这般一而再挑衅自己,耐心到底是没了,便将茶杯砰的一声重重摔在桌上,威压道:“嗯?不能说?”
兰雀却随着这一声摔音耳鸣起来,只觉得天地间有些恍惚。
朦朦胧胧之中,她想,她不是不能说,她是不能想起。
——她这个人,除了胆儿小之外,还整日里活得糊里糊涂的。
她知道自己有阿娘和妹妹,也知道她们都死了,但是她们具体有些什么过往,她又记不清。
前尘往事,从她从村子里逃出来的那一刻起,就如同浸泡进了水里,水面上有一片雾,她看不见,也摸不着。
因为这片水雾,她觉得自己活得雾蒙蒙的,也像是在屏住呼吸一般活着,难以喘气。
但富贵侯让她想,她也愿意想。她如今胆子大了,就想活得更好一点,不想一直做个糊涂人。
只是一挪开水上的雾看向水底,她就浑身痛。
兰雀的双手就绞麻花一般攥着袖角扯,呼吸也骤然急促起来,额头竟开始流汗,很快就打湿了头发。
她这般模样,实在像一只落水后垂死挣扎的狼狈山雀。富贵侯诧异极了,仔细看了会,见她脸色苍白,浑身都颤了起来,这才叹气一声,倒是不敢再强逼了——不然又发疯怎么办?
听说她发疯起来像条疯狗,他可不想被咬下一块肉。
谁知就在他准备大发善心退一步的时候,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呆呆开了口:“天一直干旱……好多天都没有下雨了,村子里四处都在死人。有一天还来了兵,他们见了人就杀……阿娘和妹妹就护着我逃了出来……”
三个人,只有她活了。
她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却没有泪水,只睁着大大的眼睛彷徨失措:“我回去找了的,找了很久……但我找不到她们的尸体……我找不到……我不知道她们在哪里,我都没有为她们挖一个坟……”
富贵侯就啧了一句——倒是很惨。
但这般世道,想要别人活下去,大抵都是以命护命。她家两条命换一条命活着,已经很划算了。
富贵侯不多问,心中对这些惨事门清得很,但又怕她说谎。便问了些村子里的细致事情和亲戚,见她都回答得出,应当没有骗人,跟虞国公府也没什么牵扯,这才站起来放过了她。
他一脸慈和道:“十八娘,你那几个姐姐妹妹做错了事情,我一定罚她们。只如今你跟她们结了仇,让你再回去住,我怕你更受欺负,便住另一间屋子吧?”
兰雀却依旧恍恍惚惚的,好一会儿脑子里那片雾盖过来,盖住了那些以往的事情。前尘往事再次朦朦胧胧不清不楚,她才如梦初醒一般喘了一口气——然后又赶紧多喘了几口。
等她喘够了气,她发现自己已经被送到了前院的大屋子里,门口还有个婆子守着。
她从前是跟五六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睡地上,还从未睡过这般大的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悄悄跟虞将军道:“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总觉得……”
这般的好事,她该付出些代价才对。
虞将军还是没有说话。
兰雀叹息一声,在心里为她找了个缘由:肯定是因为书被烧了,她的鬼气被损,不能再像从前那般说话了。
兰雀心里愧疚,不敢打搅她,便想起北邙山来。
书上说,北邙山在洛阳的北边,她若是从富贵侯府侧门走,要走多久才能到?要不要出城门?出城门会被盘问吗?
她自来到洛阳城,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