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措,甚至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这种感受。于是用了困难这个词,他艰难说:“我可能这辈子,都用不了它们了。”
纳兰诗说:“是啊,你这辈子都用不了它们。”一眼能看到头的命运,才是命运。
罗焕生哽咽着说:“可我不想离开云歌。”
纳兰诗:“好,那就不离开。”
罗焕生:“这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东西。他也不会想离开云歌。”
纳兰诗:“嗯。”
如果活下来的人是罗文遥,他会怎么做呢,或许也会跟云歌一起共存亡吧。
沉默许久之后,罗焕生,擦去眼泪。强忍着害怕,走出阵法,走进了那片沙海蜃境里。
罗家最后的遗孤,竟然也是为了帝都而牺牲。
满门忠烈,死于帝王算计。
天子不义的残忍,这一刻淋漓尽致。
纳兰诗看着他的背影,轻声说:“罗焕生,你不是一直问我什么是传奇吗……这就是了……”
他小时候向往的长河大漠,这一刻终于得见。
那些书里描述的,商旅骆驼,落日孤烟,一一倒映在眼中。
他终于自由,也终于见到了远方。
册子里,那扇很小很破的窗,框出绵延起伏的沙丘。
那个会动的蜘蛛,也沿着五光十色的蛛网,爬到他掌心。
鬼将军动用神器杀机,想要逃生。杀机【箫声似刃】带来的摧枯拉朽的力量,顺带将罗焕生毁灭。
时之沙粉碎,属于罗文遥的圣者力量,爆炸,裹挟整个幻境空间 ,一起湮没。
鬼将军甚至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剧烈的白光波及前。
罗焕生孤身一人坐在高楼,空茫茫,想到了很多事。
是姐姐眉心漂亮的花钿,和翩跹如蝶的血色罗裙。
是她弯下身,祈求他帮忙时,说要抗旨私奔,眼中紧张又期待亮闪闪的光。
又或者是碧海中,哥哥斩杀蛟龙时的潇洒,灵山悟道的释然。
是他少年成名,箭无虚发。
可最后画面,却总停在,她坐在槐树枝上,身穿嫁衣,含泪跳下的一幕。
停在哥哥一次一次,怒火攻心的失控。众叛亲离,灵力散尽,颓然的背影。
他低头,在这旧暗格里,读到了那本小册子的后续。
隔着寂寞如雪的岁月。
那个遥远的笔友,一笔一划,告诉了他传奇的答案。
*
【所以书里,从来只会浓墨重彩,去讲那场与世不容的私奔。】
【讲大漠的黄沙与风,讲远方驼铃阵阵,讲她惊心动魄握住爱人的手,提起裙摆,以为跑过沙丘,便是条白首同心的路。】
【就像人们总是钟爱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喜欢他昂扬的斗志和不屈的理想。一腔热血宛如雷霆风暴,战无不胜,扶摇直上高台。】
【可说书人从来不会去讲,在这之后的故事。】
【之后的故事。
是美人迟暮,人心易变,海誓山盟成幻影。
是当年一朝少年勇,所向披靡。到头来发现人的天赋,从一开始就有三六九等。】
【人的眼泪竟然比黄沙还要滚烫。】
【我仿佛被蝎子蛰了好几口。】
【不吃不喝的三十天。我好像又回到了幼年时,困住我的那座暗黑阁楼。】
【那个黑澄澄的太阳又出现了,哥哥,这次又是海市蜃楼吗。】
【血色沙海中,我终于明白。】
【原来,传奇之所以成为传奇,只是因为主人公死在最辉煌的那一刻。】
——故事就该在高潮的时候戛然而止。
“哥哥,你做到了!”
锟铻高台,花雨落下的那一刻。世界就该天崩地裂,而你和我一起去死。
她坐于窗前,成圣的一刻。
用鲜血,给这个故事做了这歇斯底里的末章。
*
罗焕生的死,代表罗家彻底灭门。
瑞王也终于完成了,天子不义这一条件。
鬼将军死亡后,十万阴兵倒地,给陷入绝境的云歌,带来了最后一丝喘息的机会。万万人死里逃生,跪地痛哭。
施溪轻车熟路地往皇陵深处走。
今夜无数人伤亡。
云歌靡靡夜雨下,四处是断壁颓垣。
就像卫姜云端乐此不疲轻哼的那首歌谣,哀婉绮丽,原来是一首悼亡者的挽歌。
他突然,心里有个疯狂的想法。
如果事情已成定局。
那么,最好的阻止,是不是就是取代。
——为什么,他不可以是那个废帝的人。
——为什么,不可以是他去求【天子杵】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