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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主之女 番外一

世人都说, 邪祟没有感情。

事实上,文循成为魑王以后,确实已经很少回想那些往事。

只是偶尔做梦, 梦里还是会有个熟悉的少女, 她牵着他的手, 从他人生最低落的那一日,一路走了几十年。

她从不说爱他, 却总是在哄他。

“失去灵丹不等同活不下去,世间那么多普通人, 难不成人人都要去死?”

“你就算不信我, 也要信她。等明年, 明年她摆脱了大皇子, 就会来寻你。”

“并非喜欢, 但我知道我得救你,文循,你相信我, 只要命剑光华还在, 你可以永远作为一个修士活下去。”

可是她总是失败, 他冷冷地想, 她救不了自己。从生到死救不了, 变成邪祟她无能为力, 化作魑王……亦是永远的别离。

多蠢的少女啊,他从未感激过她, 她死后十年,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忘了。

文循以为自己不在意。

可是如今, 他早已有了通天彻地之能, 也已经能够离开渡厄城, 有一拼之力。

外面有他的仇人,有他活着时的一切,他知道自己该离去。

可是整整十年,他徘徊在渡厄城,有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找什么,亦不敢去触碰心里那个名字。

他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邪祟早已没有心,不会动情,就不会痛。

可是偶尔文循撑着头,看底下的门徒献殷勤。眼前总有个少女的影子,恨铁不成钢:“不许和他们同流合污,他们是邪祟,而你不是。”

他心中不屑,冷声反问:“那你说我是什么。”

“是天底下最好的剑修、是永宁郡百姓心中的神明,是我的……”

她愤愤住嘴,不曾说完最后那几个字。

是什么?是她的文循,还是她的夫君?

每当想起这个画面,他总会情不自禁勾勾唇角。

然而抬眸一望。

山河寥落,底下跪着战战兢兢的门徒,再无少女身影。

他们喊他魑王,将他比作渡厄城的禄存星,恐惧他、憎恶他、臣服于他,再无人出来耳提面命,坚定地告诉他,你是谁。

他头痛欲裂,明明什么都记不起,却竟尝到几分痛不欲生的滋味。

门徒见他的脸不断变化,怕他杀人,吓得尖叫,四散逃离。

最后,满堂皆空,他坐在王座之上,脸变回自己最初的模样。

剑眉星目,俊朗不凡。

他喘着气,闭了闭眼。耳边仿佛有个少女在轻轻喊:“文循?”

他下意识应:“嗯,亦浓。”

我在。

你看,我没变,你别走。

*

文循近来收了一样贡品,是一盏捕梦灯。

灯明一瞬,可忆余生。

这灯吃人的修为与神魂,文循知道,渡厄城中想要他死的人何其多,甚至整个三界,几乎都是想要他命的人。

唯一想要他活下去的人,却总在他每一个晃神的时分,长长久久地折磨他。

文循点了灯。

当晚,他任由那灯吞吃自己的修为,所见场景是几十年前,他的灵丹才被挖走的时候。

他睁开眼,父亲遗憾同情地看着他,弟弟文矩几乎盖不住眼里的幸灾乐祸。

族老对此痛心疾首,他的亲信怒不可遏,发誓要找出元凶,替文循报仇。

成为魑王后的文循,早就知道当年的真相。他的目光沉沉扫过父亲,嘴角泛出一丝冷笑。

世间竟有嫉妒自己儿子九重灵脉的父亲,这事在当年,文循也不信。

后来文大人将自己推向邪祟,盼自己死的时候,文循不知道多少次,在心里模拟过杀他报仇的场景。

捕梦灯本就为了全人心中执念。

文循虽被困在过去自己的身体中,但只要他愿意,就能暴起,将梦中影子撕碎,听他们哭求。

然而他却什么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等着什么。

一日又一日过去。

终于在某个黄昏,他能够勉力坐起来,耳边是仆从阿九为自己鸣不平的声音。

“秋家怎可如此卑劣,鱼目混珠,以二小姐代替大小姐嫁给您。”

“他们全然忘了,当初是您屡次相救和提携,秋家才有今日。我听说这位秋二小姐,自小在村子长大,回到秋家张扬跋扈,连嫡姐都欺负,永宁郡没几个人喜欢她。”

“公子,我知道您心中难受。但是不必顾全秋家面子,咱们让秋家的人滚。”

可是文循冷漠如斯,毫不动容。

他只是死死盯着那扇门,他不杀父亲和弟弟,便是为了等眼前这扇门推开,为了不破坏过去的场景,与那人相处得更久一点。

终于,第一缕余晖照进屋子中,少女轻快的脚步声传来。

喜娘扶着她,将她送进来。

少女极力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