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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飞的时节已过了,夏水繁盛潺湲,凉意丝丝缕缕,浸透耳鼻。二人沿河岸往前走。长安风气开放,各家除去二三好友交游,时有女子在此地私会情郎,只今日未曾得见。
闻他此言,令狐喜失笑:“也只是风闻罢了,上任以来,我所知高门贵女,皆温文贤淑,想必极少出门。”
李悟持扇摇头,答道:“那可未必。”
“权贵者,习性异常有之,放浪形骸亦有之,家中权势荫蔽显于外,关起府门来更可想是什么样的光景。”
闻弦知雅意,令狐喜凝眉一思索,随即展颜道:“心吾兄是想安慰我,李公之女改嫁,他未必懂得看人,更正婚约乃应有之举,些许谴责不必挂怀?”
“确实无需理会”,他故作颔首,却又持扇在她肩上轻轻一敲:“不过你却想错了,我是见你年少,有心教你判人识人,就从...你附耳过来——”
她推脱不过,又有些好奇,便稍稍垂了眼探耳过去。如此低头密语,他堪堪俯在她耳边,气息浮动间,无意中令她嗅到衣上熏香,清幽绵长,说不出的缱绻意味,她一时呆了。
“怎、怎可有如此不堪之事”,她嗫嚅,一张圆嫩的面颊全红了,李悟只当乍闻惊人之事,她难以接受,但还是忍不住伸手过去轻捏一把。
“唔——心吾兄!”
见她含怒而瞪,眼里明晃晃的羞窘,他心情大好,随即从僮仆手上拿来两张精致的面具,将狭长若狐狸脸那一张递给她。
“来,戴上这个,从现在起,你就不是长安官媒,我也不是什么修道之人,纵使礼教不容,你我同心,这渺渺世俗又有何惧...”
她羞愤而逃,却并未摘下那张面具。李悟紧随其后,打趣的笑声洒满了小半条曲水。
河岸地势参差,行至上游便可望见树荫成浓,别有一方天地,向下三两聚集处,均是以兽首遮面的年青男子。他带着令狐喜掩身在松树后,树干正将二人遮住。
“那是御史中丞的嫡子,行年十七,未娶妻,是在此厮混的老人了。”李悟折扇轻摇,放低声量,一言一语仅有她能听见:“那是京城孔府一脉后裔,你观他左拥右抱,想尽齐人之福,便知他这圣人之书,也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令狐喜努力回忆名录,对上册中一人一画,皆是京中有名的子弟,不免吃惊:“若真如此...可心吾兄是如何知道如此多公子身份的,他们不都戴了面具,亦改穿常服遮掩么?”
李悟察觉出这声线细微的颤抖,收起纸扇,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只是手到之处,她轻轻避过,极有分寸的模样。二人关系亲近,照理无需如此,李悟心中暗暗疑惑,且先揭过不提。
“并不难,你看”,他扇尾一指,示意她往那群男子腰间瞧:“衣衫可改,面容可改,唯独习惯的最细微处不可改,历来男子出行,为求风度最重腰间之饰,如今他们虽然穿了常服,可腰间玉佩,腰带纹路,甚至腰带质地,无一不在告诉我他们从哪里来。”
“原来如此”,她喃喃道,除去惊讶与愕然,竟还有些听闻异事的钦佩。李悟知道她性子纯澈,偏做的是最需带眼识人的官媒,一桩一件,皆需要言传身教。媒判之事他帮不了忙,却可以带她领略权宦子弟的伪饰,就如同他自己一样。
思及此,他弯了弯唇,心下颇为嘲讽。
越过一群寻找同道中人的衣冠禽兽,二人来到山腰,此处已临近古寺,僧人在此建了竹亭供游客歇脚,僮仆带了竹篓,自篓中取出折好的藤席坐垫与二人铺好。
“此时方觉得秃驴有些待客之道了。”李悟向后倚在亭柱边,一派悠然自得。令狐喜无奈道:“心吾兄慎言,你可还坐着大师们修筑的亭子,怎可以如此称呼?”
李悟含笑摇头,只答:“人者皆有私,我身在道门,自然对三清道祖徇私,由此对不住大师也是寻常。”听了这话,她有些哭笑不得。
夏日金光,日照树影,鱼鳞般点点投在松林间,偶然洒在面上,映得她眉宇晶莹,恍如神仙。亭外蝉鸣嘹亮,李悟出神半晌,忽唤道:“阿喜,来。”正观赏栏外松竹,令狐喜不明所以,却仍是转身向亭角靠近。刚坐正身,李悟便抬手从袖中取出什么,余光看见极细长的一叶,似是柳枝,而后发髻稍稍一动,便感觉簪在了冠中。
她略有些惊异,伸手要向髻上抚去。
“戴柳留华年,阿喜,你既羡慕女子发上鲜花而又不愿簪花,我便折一绿柳赠你,愿你常青。”
他将手收回袖中,面具后一片阴影,眸光澹澹,似乎大有深意,又似是无心之语,她屏住呼吸,一时之间心跳如擂鼓,莫名紧张道:“你怎知我...”
“你的事,自然大小我都是上心的。”
李悟温声应答,对她异常的神色恍若未闻。他观人极细微,又善察多疑,只些许猜测并不会贸然询问,更偏向自行寻证。
曲江丽水畔宝马香车,贵女三三两两下辇游玩,头戴花苞者者有之,鬓边插整朵桃花者有之,久久停步。他出言相请,她却婉拒。